数声鸿雁雨初歇,七十二峰青自然。

清晨雨后的太湖非常美,水气氤氲,娆娆袅袅,像一个睡眼惺忪的美人,缓缓的站起身来,正要对镜梳妆。山为眉黛,水为腰束,云舒雾展,花笑鸥鸣。

然而,此时却有一群人要故意扰美人的清梦。太湖的小岛上,他们喊着号子,列着整齐的队伍,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。

“前进”
“后退”
“左砍”
“右格”
……

崖台上为首的一个人身材颀长,穿一身革甲,头发有些夹杂的白色,但脸上并无皱纹,目光炯炯的看着台下的队伍,喊着各种口令。前面已经介绍过他了,他就是伍子胥。

台下的队伍虽然动作整齐,但是穿戴各异,有很多都是公子光的家仆。我现在知道了,这就是伍子胥与公子之间所谓的秘密。

我作为随从,还没资格去参加训练,只是在旁边给抱抱衣服,打打水。

旁边还有一人,没有和大家一起训练,他红肿着双眼,用剑拼命的刺着一条垂死的鲚鱼。他像一个小孩子似的,把所有的气都撒到玩具身上。他一句话也不说,用短剑穿起伤痕累累的鲚鱼,来到一堆篝火旁。他轻轻的把鱼放在架上,左手握住鱼身,右手握着剑向外一拉,鱼肚子便被划开,两指掏空鱼腹,又从旁边抓起一把茱萸塞了进去。

他往火里加了些柴禾,是太湖岛上生长的梅花树枝,梅花是严冬的寒梅,而鲚鱼是太湖里只在酷暑出现的凤尾鲚鱼。他现在就要用严冬寒梅的枝杆来烤炙盛夏太湖里的凤尾鲚鱼。

他把火移近,慢慢的往鱼身上涂抹着各种调料,盐、姜末、桔皮、花椒、葱、胡芹、小蒜、紫苏……

他时而伏下身吹火,时而熟练的翻鱼,时而又坐在石头上发起呆来。阵阵鱼香扑鼻而来,伴着远处训练军士们的号子声,从早晨一直到黄昏时分。

直到湖上晚雾渐浓,舟船上的渔火点点斑斑,伍子胥可能是实在忍不住饥饿,顺着鱼香走了过来。

“专诸,我们一定能成功。”伍子胥低沉地说。

说着抓起鱼,从鱼肚子里抽出一个什么东西,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鱼。我看得清清楚楚,那个东西又短又丑,正是那把鱼肠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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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月前。

伍子胥这个人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他,开始就不喜欢,后来听了他的一些事后,更讨厌他了。他的父亲在楚国被冤杀了,然后他就在各处流浪,这次来我们吴国,主要就是想借我们的兵帮他报仇。但是我们吴国自己的军队也不是很厉害,如何能够跟实力强大的楚国叫板,这不是自寻死路嘛。

他看中了公子,认定公子可以帮他复仇,所以一直缠着公子让他去争夺王位,而且用尽各种办法。

其实按道理来说,公子光是可以当王的。公子的祖父是寿梦,吴国的第十九代君主。寿梦总共当政了二十五年,在巫臣父子的辅佐下,把一个蛮荒的吴国,发展成能和中原大国一起称名的新秀国度。寿梦有四个儿子,诸樊、馀祭、馀昧、季札。而公子光的父亲,就是寿梦的大儿子,诸樊。寿梦死后,把王位传给诸樊,但是诸樊死后并没有把王位传给年龄过小的儿子光,而是传给了二弟馀祭,馀祭死后也没有传给自己的儿子,而是把王位传给了三弟馀昧,三弟死后也是要把王位传给四弟季札,但是四弟季札坚决不接受,于是王位到了馀昧的儿子手里,也就是当下的吴王僚。

公子光渐渐年长,发现如果要传给儿子的话,他是老大诸樊的儿子,应该传给他才对,为何王位到了僚的手里?但是现在僚的王位已经坐稳,让他白手交出王位根本是异想天开,于是只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了,比如和伍子胥商量的这个。

伍子胥来问我找专诸的时候,我就觉得不对劲。他问我专诸是否可以帮这个忙。我说不可能。因为专诸母亲年纪大了,需要人来照顾,“父母存,不许友以死。”父母在世,不能因为朋友的义气而效死。所以专诸不会为了我们而冒这个险的,伍子胥听后,哦了一声,就转身离去。

那次他找过我的许多天后的一个中午,一群人疯疯癫癫在街上向我跑来。

“快,快去找专诸,只有他能制服凶手。有人在市上杀人了。”

我急急忙忙的带他跑到专诸家里,“快,快,有人乱杀人,快去阻止他啊。”

“哦?有这等事。”专诸二话没说,拿了一柄剑别在腰间,就来到市上。

只见一个疯子披头散发,身材细高,把一个长钺舞成一个圈,周围有三四个倒在地上的人,衣着华丽,有些流了血,但是好像都还没有断气,呻吟着骂娘。

“哪里来的泼皮,在城里撒野!知好歹的赶紧罢手离去。”专诸一开口所有人都为之一震。声音像打雷一样,连那个舞钺的疯子也慢了下来。

“有你什么相干?他们抢了我的封地,我自己讨来,与别人无关。”说着红了眼似的向专诸扑来。

专诸一闪身,避过钺头,把手来夺。谁知对方也身手敏捷,居然没有使全力来砍,还留了力气倒勾专诸双脚,专诸猛地一闪神,匆忙之中一跳,居然把腰间的剑甩了出去,远远的落在了地上。

那疯子一见对方没了兵器,更加大胆,转手往专诸肩上就是一劈。此钺头部是扁斧形状一面圆刃可砍劈,另一面实心可锤砸,但是它有一仗多长,所以钺头就不可能很大,否则木干怕都撑不住。但这一劈助势的距离较长,虽然钺头轻,劈上了也少不得要掉一只胳膊。那疯子料定专诸要往后退,已经想好了后招,劈过后趁着势未消,就转手用钺的反面往专诸头顶砸下。

哪知这时专诸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往后退,而是扑身向前,一手挡住挥来的钺杆,另一之手直接去抓那疯子的衣襟。

那疯子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大汉身手如此敏捷,双手都抓着长钺还没有放开,衣襟已被揪住。专著用力一拉,对方长钺脱手,于是用另一之手搂住对方的脖子,脚往对方背后膝盖处一磕,一反身,那疯子便乖乖的跪在了地上。

“为什么打人。”专诸怒眼问他。

刚才地上一个躺着的人起身把专诸的剑捡了过来,说:“谢谢壮士,不过请你放了他。他是我们的表兄。只是他父亲当时去世时没有把封地传给他,而传给了我们几个兄弟的父亲,致使他现在穷困潦倒,他来向我们追回封底。但是地已经封过了,哪里能说追回就追回啊。”

专诸想了想说:“虽然不能追回,但是至少让他过日子吧,我看他也是一条好汉,不到逼不得已,不至于跟你们动手。”

“壮士说得对,我们应该分给他一些地。”旁边的两个人也起来说。

“好吧,你们自家的事,自家去解决,我就告辞了。”专诸向众人抱拳,又向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子鞠了一恭,说道:“兄弟,刚才多有得罪。”

正在专诸以为事情圆*满解决了的时候,远处跑来一个人,正是专诸家的邻居,大声喊道:“专著,不好了,出大事了,你母亲上吊死了!”

“啊?”专诸张大了嘴,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。